如何理解“一個民族要想站在科學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沒有理論思維”?
提問:張為民 安徽省委宣傳部政策法規研究室主任
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馬克思誕辰20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引用了恩格斯的一句話:“一個民族要想站在科學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沒有理論思維”。請問,如何理解這句話的內涵?
解讀:王虎學 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副院長、教授
“一個民族要想站在科學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沒有理論思維”,這是馬克思主義創始人恩格斯對于理論思維的重要性及其重要地位的最為經典的闡述。一般認為,這句話出自恩格斯的《自然辯證法》一書。事實上,這句話最初并不屬于《自然辯證法》或者說不是專門為《自然辯證法》所寫的,而是屬于恩格斯那部最負盛名的、被稱之為馬克思主義百科全書的《反杜林論》,出自《〈反杜林論〉舊序·論辯證法》一文。只不過后來這篇論文被恩格斯收入了其《自然辯證法》手稿才得以公開問世且廣泛傳播開來,這句話也隨之不脛而走,廣為人知。今天,當我們仔細研讀這部經典著作的時候,會愈發清晰地發現,無論是從內容還是從主題來看,這篇論文收在這里的確是很合適的。
理論思維與經驗思維
恩格斯提出的“一個民族要想站在科學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沒有理論思維”這一經典論斷,是在對自然科學發展狀況及其趨勢的總結基礎上,彰顯理論思維之于自然科學研究的極端重要性。恩格斯指出:“現今的自然科學家,不論愿意與否,都不可抗拒地被迫關心理論上的一般結論,同樣,每個從事理論研究的人也不可抗拒地被迫接受現代自然科學的成果。這里出現了某種相輔相成現象。”這種看似“相輔相成”的現象,盡管有理論研究對于自然科學成果的充分吸收和積極借鑒的一面,但更多集中反映的是自然科學的創新和發展對于理論思維越來越倚重這一“不可抗拒”的趨勢。近代以來,隨著生產力的空前發展和科學技術的突飛猛進,自然科學的發展經歷了從經驗的自然科學向理論的自然科學的轉化過程。不僅在自然科學領域,而且在包括社會科學在內的各門具體科學領域,若要取得更長足的進展和更大的創新,都越來越離不開理論思維這一最重要的工具,也都越來越取決于理論思維的有無和理論思維水平的高低。現代科學發展的實踐也證明,理論思維既是科學發展不可缺少的前提和基礎,也是影響和引領科學創新的重要手段和工具。
何謂理論思維?我們先來看恩格斯在原文中的論述,他指出:“經驗的自然研究已經積累了龐大數量的實證的知識材料,因而迫切需要在每一研究領域中系統地和依據其內在聯系來整理這些材料。同樣也迫切需要在各個知識領域之間確立正確的關系。于是,自然科學便進入理論領域,而在這里經驗的方法不中用了,在這里只有理論思維才管用。”恩格斯在此為我們理解理論思維的基本意涵提供了一個基本的參照系,提出了兩種不同的思維方式即經驗思維與理論思維,我們可以在經驗思維與理論思維這一對最基本范疇的對應關系和相互對照中更好地把握、更深入地理解理論思維。
根據恩格斯的闡述,經驗思維側重更多地占有、積累資料,而理論思維則更側重整理、消化資料。經驗思維主要著眼于一個個孤立的事物本身,側重對事物的表象或現象層面的描述;理論思維則旨在揭示事物以及事物與事物之間固有的“內在聯系”和“正確的關系”,側重對事物發展規律和本質的揭示。在恩格斯看來,理論思維至關重要,不可或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沒有理論思維,的確無法使自然界中的兩件事實聯系起來,或者洞察二者之間的既有的聯系”。
客觀地講,經驗思維與理論思維的關系密切,但又各有其優勢和局限。經驗思維也可以稱之為日常思維,簡單且直觀,大量存在于日常生活之中或者適用于日常生活中的大多數情況。但是,由于經驗思維只是停留在經驗層面,因而缺乏理論深度和廣度。理論思維不同于且又高于經驗思維,理論思維雖然也重視日常經驗但重在“總結經驗”,在探究“為什么”的過程中,理論思維進一步深化、提升了思想認識。從一定意義上講,經驗思維更多是囿于一時一地一事的方法,一旦離開特定的時空條件就會失靈;而理論思維則是管總管長遠的方法,甚至可能成為“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遍適用的方法。
理論思維與哲學思維
恩格斯所強調的“理論思維”主要是指哲學思維。在恩格斯看來,“理論思維無非是才能方面的一種生來就有的素質。這種才能需要發展和培養,而為了進行這種培養,除了學習以往的哲學,直到現在還沒有別的辦法”。而作為時代精神的精華、文明的活的靈魂,真正的哲學本身也是時代的產物。因此,通過學習哲學而習得的理論思維,作為哲學思維,理論思維本身也并非僵死的、一成不變的,而是鮮活的時代的、歷史的產物。正如恩格斯所言,“每一個時代的理論思維,包括我們這個時代的理論思維,都是一種歷史的產物,它在不同的時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同時具有完全不同的內容”。馬克思主義哲學也是特定時空條件下特定時代的歷史產物、特定民族的思想結晶,但同樣毋庸置疑的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又“遠在德國和歐洲境界以外,在世界的一切文明語言中都找到了擁護者”,是名副其實、影響深遠的世界哲學,從而在不同的民族那里能夠落地生根、開花結果。
因此,當馬克思意識到“哲學把無產階級當作自己的物質武器,同樣,無產階級也把哲學當作自己的精神武器”、強調人的“解放的頭腦是哲學,它的心臟是無產階級”的時候,更加深刻地揭示了理論的力量在于掌握人,在于武裝群眾,理論思維的使命就在于以徹底的、抓住事物的根本的理論說服人,因為“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理論只要說服人,就能掌握群眾;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所謂徹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同樣,當馬克思指明“思想的閃電一旦徹底擊中這塊素樸的人民園地,德國人就會解放成為人”并強調“德國人的解放就是人的解放”的時候,我們也就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毛澤東所強調的“讓哲學從哲學家的課堂上和書本里解放出來,變為群眾手里的尖銳武器”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盡管時過境遷、物易時移,但馬克思主義經久不衰、歷久彌新,時至今日依然占據著人類科學和道義的制高點。歷史和實踐證明,馬克思主義哲學所蘊含的作為哲學思維的理論思維,無疑是具有恒久的、典范的價值和普遍的、人類的意義的。
理論思維與民族復興
理論思維關乎民族復興。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馬克思誕辰20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引用了恩格斯的這句話,并在此基礎上強調指出:“中華民族要實現偉大復興,也同樣一刻不能沒有理論思維。”值得特別注意的是,習近平總書記在這里提出了一個極為重要的論斷,將理論思維的極端重要性進一步凸顯出來,并空前地把理論思維提升至民族復興的層面和高度,從而深刻揭示了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實踐與理論思維之間的深層的、內在的關聯。
馬克思指出:“人的思維是否具有客觀的真理性,這不是一個理論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踐的問題。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維的現實性和力量,自己思維的此岸性。”習近平總書記從黨治國理政的新的實踐和要求出發,將理論思維進一步具體化為領導干部必須掌握和運用的戰略思維、辯證思維、系統思維、創新思維、歷史思維、法治思維、底線思維能力。這些重要思維能力都是唯物辯證法基本規律在思維活動中的具體體現,切實提高這些重要思維能力,就是為了使自己的思維方式更加適應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需要。
中華民族要實現偉大復興,就一刻也不能沒有馬克思主義理論思維,就一刻也離不開“新的科學的世界觀”的思想引領。恩格斯強調說:“只要進一步發揮我們的唯物主義論點,并且把它應用于現時代,一個強大的、一切時代中最強大的革命遠景就會立即展現在我們面前。”因此,無論世界如何變亂交織、時代如何變化莫測,馬克思主義始終是我們立黨立國、興黨興國的根本指導思想,是我們認識世界、把握規律、追求真理、改造世界的強大思想武器。今天,馬克思“未竟的事業”、恩格斯的“革命遠景”正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實踐中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光明前景,這也正是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的力量。
(來源:《學習時報 》2024-0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