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胸中明月”到“實踐天地”:破譯毛澤東的文本密碼
《毛澤東文譚》 陳晉 胡松濤 編著 湖南人民出版社
毛澤東是思想家,亦是文章大家。其著述是寫在東方大地上的史詩,是認識和走進昨天、今天和未來中國的必經路徑。已經經典化的“毛著”,成為許多人的案頭書,枕邊書,學習用書,工作用書,以及課堂上的教科書,它導引讀者走進歷史,體驗智慧,尋借經驗。
當然,也有一些不盡如人意的情況,影響著毛澤東著述文章的進一步傳播,進一步發揮其應有影響。比如,解讀毛澤東的文章,只停留在他說了什么,結果就抽出幾條干巴巴的概念進行復述。
由此想到,閱讀毛澤東的經典,需要很多歷史背景知識乃至史料學、文獻學方面的學問。如果只知道毛澤東“這樣說”,不知道他“為什么這樣說”,人們對毛著經典的認識也就是個“大概”,是有限的,很難說抓住了豐富的“思想剩余價值”。于是,便有了寫這本書的初衷:書寫毛澤東文章寫作史、傳播史和接受史上的故事,盡力“破譯”毛澤東的“文本密碼”,期望能夠明晰毛澤東“胸中明月”和他的“實踐天地”之間的連接通道。
聚焦毛澤東文章的寫作史
毛澤東的文章都是時代的產物,他不是為寫作而寫作,而是摸著時代脈搏寫作的,是為回答和解決時代問題寫作的。
比如古田會議決議,這是一篇中國共產黨確立思想建黨政治建軍原則的奠基文章,這篇文章是在紅四軍內部發生誰也說服不了誰的大爭論背景下出現的。這場風波,一度導致毛澤東“下崗”。經過“陣痛”之后,“朱毛”思想統一,同心同德,攜手建軍,開創出黨和軍隊建設的嶄新局面,“朱毛”也成為共產黨和人民軍隊的標志性形象。
再比如《論持久戰》,是毛澤東在全面抗戰進行到第10個月的時候寫作的。當時,全社會流行“亡國論”和“速勝論”兩種論調,蔣介石拿不出令人信服的戰略策略,鐵蹄之下恐慌的人們甚至用《推背圖》和《燒餅歌》對中國的命運進行預測。毛澤東在西北高原的窯洞里推出了石破天驚的“抗戰預言”——它超前于戰爭進程,深刻揭示了中華民族外御強敵的勝戰之道。隨著抗戰形勢的發展,歷史完全應驗了毛澤東在《論持久戰》中的預測。
毛澤東的文章是時代鐫刻在大地上的印痕,既反映了那個時代,又克服了那個時代,從而高于那個時代,成為時代精神的精華,又經過時代變遷的檢驗,成為時讀時新的經典文本。本書旨在研究毛澤東著作的寫作史,尋找和展示著作“發生地”的故事,“考古”發現寫作的歷史背景和生動活潑的語境,展現出毛澤東的文章“初心”和思想脈絡。
探討毛澤東著作的傳播史
文章是讓人讀的。一篇文章寫出來之后,只有得到傳播,與廣大人群發生關系并使讀者受到啟發,才能產生影響。毛澤東的文章寫出來后是如何傳播的?這是本書研究和書寫的一個重點。
比如說,《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寫于1925年夏秋,首刊于國民革命軍第二軍司令部1925年12月1日編印的《革命》第4期,后來又刊登在1926年2月1日出版的《中國農民》和同年3月出版的《中國青年》第116、117期上,同時還在廣東汕頭出版了單行本。它的傳播,使共產黨人掌握了階級分析的理論武器。
再比如,毛澤東在陜北山溝的窯洞里創造了“紙老虎”一詞,提出了“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論斷,這在媒介尚不發達的時代,在國民黨嚴密封鎖下如何傳播出去?毛澤東采取了接受外國記者采訪、答記者問這種形式。這就是收入《毛澤東選集》第四卷的《和美國記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談話》,這篇談話發表在美國《美亞》雜志1947年4月號上后,中共在香港的《群眾》雜志立即轉載。由于選擇了一個恰當的傳播方式,毛澤東的“紙老虎”之說,迅速為人們所認可,在全世界廣泛流傳,不能不說這是傳播史上的一個奇跡。
在國民黨統治的很長時間里,在淪陷區,毛澤東的著作被列為“禁書”而禁止傳播,有的著作不得不印刷成“偽裝本”——封面印上武俠小說或佛經的名字,里面裝的是毛澤東的文章,從而瞞天過海,跨域傳播。這種獨特的傳播方式,顯示出中國共產黨革命歷程的艱難,也為毛澤東著作傳播史增加了幾分傳奇色彩。這本書研究和書寫了毛澤東的著作在流傳過程中“層累地造成”的故事,索隱發微,足見毛澤東著作特有的闡釋空間和巨大的理論魅力。
回顧毛澤東著作的接受史
一部作品,寫出來,是第一步;傳播出去,是第二步;被人接受,入耳入腦入心,是最重要的一步。與毛澤東同時代的文章多矣,如今看去,能夠成為經典的,又有幾何?毛澤東的許多文章經過實踐和時間的打磨愈發閃亮,具有金剛石切割萬物的銳利品質,成為不朽的經典。
研究毛澤東文章的接受史可以發現,毛澤東的許多文章,在一開始并不被人們所接受,而許多文章是人們在經歷失敗后才接受的,在接受后運用于指導實踐,從而取得巨大成功,進一步堅定了對毛澤東的信任和信賴。
回顧毛澤東著作的接受史,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毛澤東的著作走進越來越多的人心里,共產黨就贏得越來越多的人心;中國共產黨的成功史,就是毛澤東的思想的接受史。
毛澤東著作具有文學性,風神秀健,筆力飛動,這是他文章生動活潑、吸引讀者的一個“秘訣”。在這本書的創作過程中,也嘗試采用了文學化的表達,通過搜集毛澤東的文章故事,還原情節細節,展示毛澤東文章的文景與文脈,消減理論閱讀的枯燥感。
摒棄雜質,水澄珠瑩,秘密呈現。
返回毛澤東的文本現場,感悟毛澤東著作的思想偉力,或許就是再讀毛澤東的原本追求。
(作者為原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副主任)
(來源: 北京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