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確理解馬克思主義哲學是整個人類文明的結晶
當代中國哲學的發展從總體上來說離不開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因此,在這個意義上也就可以說當代中國哲學的命運決定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命運,而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命運根本上則決定于我們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本質性認識。“馬克思主義哲學是整個人類文明的結晶”無疑是長期以來人們對馬克思主義哲學形成的最本質性的認識,但是對于“馬克思主義哲學是整個人類文明的結晶”人們通常只是從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生成過程上去理解,用來說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科學性、說明馬克思主義哲學是“嚴整而正確的世界觀”[1](P11),而沒有從更重要的方面——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方法論本質上去理解,從而把它作為馬克思主義哲學最基本的方法論,這樣我們看到的就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在當代中國的發展對西方現當代文化的拒斥,對現當代人類社會發展現實的忽視和對中國哲學自身歷史的割斷。
眾所周知,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直接理論來源是以黑格爾的辯證法和費爾巴哈的唯物主義為代表的德國古典哲學,但這里只能說黑格爾的辯證法和費爾巴哈的唯物主義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直接理論來源,它的意義僅在于說明了馬克思主義哲學是德國古典哲學的現代發展,是德國古典哲學問題的邏輯解決,也是整個西方哲學歷史邏輯中的問題的解決,單就這一點馬克思已批判總結了當時西方哲學發展的最高水平,因為在馬克思看來德國這個經濟和政治落后的國家實際上演奏著哲學上的第一小提琴。即使這樣馬克思也沒有局限于當時的德國哲學,馬克思主義哲學之所以是整個人類文明的結晶,因為它的產生不僅批判總結了當時德國哲學發展的最高成就,而且也批判總結了當時世界其他國家哲學發展的最高成就,不僅批判總結了當時德國社會發展的現實,而且也批判總結了當時世界其他國家社會發展的現實,不僅批判總結了當時哲學社會科學發展的新水平,而且也批判總結了當時自然科學發展的新水平。具體就體現在馬克思主義誕生的三大理論來源和自然科學三大新發現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產生的貢獻,即以黑格爾和費爾巴哈為代表的德國古典哲學;以圣西門、傅立葉、歐文為代表的英法等國的空想社會主義;以大衛·李嘉圖、亞當·斯密為代表的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和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邁耳、焦耳的能量守衡和轉化定律;施萊登、施旺的細胞學說。盡管通常我們都認為三大理論來
源形成的是整個馬克思主義的三個不同領域:即馬克思主義哲學、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和科學社會主義,但馬克思主義哲學也正是在批判總結這三大理論來源和三大自然科學新發現的基礎上得以產生的,因而我們不但可以說作為整體性的馬克思主義是整個人類文明的結晶,而且馬克思主義哲學尤其是整個人類文明的結晶。然而這里必須馬上做出的補充是馬克思主義哲學作為整個人類文明的結晶,它仍然是西方哲學邏輯發展的結果,仍然屬于西方哲學的邏輯范疇,它所要面對和解決的是西方哲學長期以來邏輯發展中的問題,是馬克思以前的哲學家們一直在解決而沒有解決的問題,即思維與存在、主觀與客觀的關系及其統一問題,因為“全部哲學,特別是近代哲學的重大的基本問題,是思維和存在的關系問題。”[2](P219)近代幾乎每一位哲學家,特別是德國古典哲學家如費希特、黑格爾、謝林、費爾巴哈等都試圖對這一問題做出令人滿意的解決,但都沒有能夠真正地解決這一問題,他們或者把主觀還原于客觀,如黑格爾;或者把客觀還原于主觀,如費希特,相反,他們試圖解決的結果卻使這一問題成為西方哲學繼續發展必須跨越而不能避開的峽谷。馬克思主義哲學也正是在這一前提中開啟西方現代哲學的,這不僅符合哲學自身的邏輯:“哲學的內容,只有作為全體中的有機環節,才能得到正確的證明,否則便只能是無根據的假設或個人主觀的確信而已。”[3](P376)而且也符合馬克思所說的“任何真正的哲學都是自己時代精神的精華”。[4](P121)
由是看來,作為對馬克思主義哲學最本質性的認識,“馬克思主義哲學是整個人類文明的結晶”確實是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生成本質的深刻認識,也確實確證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嚴整而正確”和科學性。但是,如果我們不僅僅滿足于這一點,就會發現它所內含的重大的方法論意義。這一方法論意義具體到馬克思主義哲學自身的發展,具體到中國當代哲學的發展就要求我們必須批判總結三類文化資源,面對兩種社會現實,解決一個哲學問題。
三類文化資源
“那在時間上最晚出的哲學體系,乃是前此一切體系的成果,因而必定包括前此各體系的原則在內;所以一個真正名副其實的哲學體系,必定是最淵博、最豐富和最具體的哲學體系。”[3](P375)馬克思哲學的體系是如此,作為整個人類文明結晶的馬克思主義哲學體系也理應如此,它不應該是某一單一文化的繼承與發展,而應該是多種文化的批判與總結,它不應該封閉在一百多年前的體系中,而應該海納迄今為止的一切人類文化體系,只有這樣才不會停留在一百多年前而與時俱進,成為真正永葆青春的馬克思主義哲學。這樣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從總體上看就必須面對三類文化①——馬克思主義文化、西方文化和中國文化。
馬克思主義文化實際上就是西方文化,之所以把它單列為一種文化一是因為馬克思主義所具有的獨特內涵及其豐富性足以使馬克思主義成為獨立于西方文化的一類文化,二是因為就我們的傳統而言,我們已習慣于把馬克思主義作為與西方相對待的一種獨立性文化,三則是因為這樣可能更有助于我們把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豐富性說清楚。馬克思主義文化無疑應該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批判總結的第一類文化,但說到馬克思主義我們必須打破以往流傳很廣的偏見:第一,馬克思主義不僅僅是馬克思、恩格斯等這些經典作家的文本,同時這些經典作家的文本也不都是馬克思主義,進一步說馬克思主義也不就是馬克思,馬克思也不就是馬克思主義,因此對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我們就既不能單純地提倡“走進馬克思”,更不能單純地提倡“走出馬克思”,因為不走進馬克思也就無所謂走出馬克思,而無走出馬克思,走進馬克思則就失去了任何現實的意義,前者使我們成為走進故紙堆的歷史性考據,是歷史而不是哲學,后者則使我們成為離開馬克思的馬克思主義者,是哲學而又不是馬克思主義。在這個問題上,正確的態度應該是走進馬克思和走出馬克思的統一,也即“從馬克思走向未來、開創未來”。②第二,馬克思主義并不是以單一性的形式存在的,也就是說,馬克思主義并不是一家之馬克思主義,就它是整個人類文明的結晶而言,也是整個人類的精神財富。我們不能僅把自己的馬克思主義稱為馬克思主義,而忽視其它學派對馬克思主義的繼承和發展,也不能僅僅允許自己發展馬克思主義而拒斥其它學派在發展馬克思主義中的貢獻,正如我們不能判定青年黑格爾派和老年黑格爾派誰更真正黑格爾派一樣,最好我們也不要爭論誰是真正的馬克思主義,因為“我們不僅缺乏任何尺度,可以讓我們去評價形而上學的某個階段相對于另一個階段的完滿性。根本上,我們也沒有權利作這樣一種評價。柏拉圖的思想并不比巴門尼德的思想更見完滿。黑格爾的哲學也并不比康德的哲學更見完滿。哲學的每一階段都有其本己的必然性。”[5](P69)另一方面,“我們必須講明白:哲學系統的紛歧和多樣性,不僅對哲學本身或哲學的可能性沒有妨礙,而且對于哲學這門科學的存在,在過去和現在都是絕對必要的,并且是本質的。”[6](P24)當然,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所面對的馬克思主義文化資源就包括“社會主義國家的正統馬克思主義”、“西方人本主義馬克思主義”、“西方科學主義馬克思主義”以及“東歐新馬克思主義”等,③尤其是西方馬克思主義,由于其擁有與馬克思主義哲學發展的現實更為接近的現實,因而在馬克思主義的哲學發展中具有尤為重要的意義。
馬克思主義哲學本質上作為一種西方哲學,西方文化就自然是其最直接的文化資源,這不僅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產生的事實,而且也應該成為馬克思主義哲學發展的事實。文化,在梁漱溟看來 “不過是一個民族生活的樣法罷了。”[7](P64)西方文化在其實質上是工業文化,體現為兩大基本精神即科學精神與民主精神,工業文化和工業化的現實正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產生的根本基礎。然而如果深入到我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發展的現實,我們就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中卻找不到西方文化的位置,對西方文化,人們通常采取的是否定的方法,或者在理論上說對西方文化要批判地繼承,但在實際上卻完全撇開西方文化和西方發展的現實,尤其是馬克思以后西方文化發展的現實,具體不但體現在馬克思主義的哲學教科書中看不到西方現當代文化的資源,而且也體現在許多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家中,他們或者反對西方現當代哲學,或者不去了解西方現當代哲學,對西方現當代哲學只是貼上唯心主義或唯物主義的標簽為批判方便之用,退一步也可以這樣說他們至少是忽略了西方現當代文化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發展的重要意義;同時還體現在馬克思主義哲學和西方哲學之間各自用著不同的話語系統,彼此之間根本無法也沒有想進行平等的對話與交流,西方哲學只是從事著西方哲學的研究,馬克思主義哲學也只是從事著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研究,他們之間缺少應有的對話與寬容。然而,事實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離不開西方哲學的發展,西方哲學的發展也應重視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馬克思主義哲學作為整個人類文明的結晶,從其產生看,只是批判總結了到馬克思為止的人類文明,而人類文明在馬克思以后并沒有停止,相反,則取得了更為引人注目的發展,只要我們睜開雙眼就無法忽視西方社會和文化發展的現實,可是經典作家已無法批判總結這一人類文明,我們也不能停留在一百多年前的人類文明,就文化就是人的人化來說,我們不應把西方文化尤其是西方現當代文化作為馬克思主義哲學批判的對象,而應該作為馬克思主義哲學發展的重要文化資源。
作為整個人類文明的結晶,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自然也不能遺忘博大而輝煌的中國文化。從歷時態看,如果說西方文化在本質上是工業文化的話,那么中國文化在本質上則屬于農業文化,馬克思主義哲學雖則是直接在西方文化的基礎上產生的,但是實際上也是對農業文化否定的否定,因為工業文化本就是農業文化的否定,而馬克思主義哲學在一定意義上又是對工業文化的否定。在人類文化的歷史發展中,工業文化代替農業文化的結果并沒有真正實現人的自由與解放,它一方面確實促進了科學的發展與理性的啟蒙,“也許在整個近代生活中都沒有任何觀念比科學的觀念更強大地、更不可阻擋地向前挺進著。沒有什么能夠阻擋它的凱旋。”[8](P11)人類正是運用科學與理性的武器維護了人類自身的尊嚴,從自然中獨立出來并且似乎戰勝了自然。但另一方面,人類卻并沒有能為工業文化的勝利歡
呼多久,還沒有來得及在陶醉中為科學與理性唱完贊歌,就發現人類已把自身置于工業文化災難的火山口,霍克海默與阿多諾在他們合著的《啟蒙辯證法》一書中并不夸張地描述了工業文化的災難:啟蒙一直旨在將人類從恐懼中解放出來,并建立人的主宰,但充分啟蒙了的世界卻彌散著勝利的災難。而人類通過割裂自然來終止自然的每一次嘗試,只不過是加強了這種奴役。其實,只要稍微關注一下我們生活的世界,就會發現如此之多的工業化災難:氣候的惡化、環境的污染、水資源的缺乏、糧食危機……,而其中任何一種都足以毀滅整個人類的生存。馬克思主義哲學正是有預見地對工業文化的批判,而后現代主義則直接地體現著人類解決工業文化災難的努力。中國文化作為一種前工業文化,當然不能解決工業文化的問題,但卻能為工業文化問題的解決提供致思的方向,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也就當然要以中國文化作為其重要的文化資源之一。
兩種現實前提
哲學是思想中把握到的時代,是思想中的現實,而“哲學家們既是果,也是因。他們是他們時代的社會環境和政治制度的結果,他們(如果幸運的話)也可能是塑造后來時代的政治制度信仰的原因。”[9](P8-9)當然哲學也就必然在一定的現實前提中展開。馬克思主義哲學產生的現實前提就是西方十九世紀資本主義的發展和日益工業化的實踐。同樣,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也要以人類實踐的現實為前提,關注人類實踐的現實,而這個現實顯然不能再是十九世紀的現實,總觀當前人類的實踐現實,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暨中國當代哲學發展的主要現實前提就是二十世紀以來中國社會發展的現實和西方社會發展的現實。
中國社會發展的現實及其現實問題是中國當代哲學也即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得以存在的現實根據,因此,中國當代哲學即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發展首先就要面對中國的現實,應該在中國社會現實的實踐和實踐的現實基礎上去發展。中國的現實和實踐與世界其它國家的現實和實踐有著尤其的不同,中國當前主要的實踐和其它許多國家一樣是現代化也即工業化,但是中國的現代化與其它許多國家的不同在于中國有著自己獨特的現實前提:其一,中國有著其它許多國家所沒有的悠久的歷史和輝煌的文化,而這悠久的歷史和輝煌的文化與工業化又有著獨特的關系,一方面,中國的歷史和文化并沒有能夠開出現代化,這在一定意義說明在其本質上與現代化的精神并不能合二而一;另一方面,西方現代化的實踐及其實踐的后果已可以從人們對現代化的反思即后現代主義的興起與繁榮中覺解到現代化自身的問題,而這同樣又在一定意義上為本質上作為農業文化的中國歷史與文化提供了生長的陽光,其實,中國現代化的這一現實在中國最初面對現代化時就已體現在西化說與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對立中,只是中學的倡導更重要的不是因為現代化自身的問題與后現代主義的反思,而是出于民族主義的情結。而今天無論是出于民族主義的情結還是對現代化災難的恐懼和后現代主義的反思,中國的現代化都更加無法避開悠久的中國歷史和輝煌的中國文化這一現實。其二,中國在歷史上更主要的是一個倫理國家而不是法制國家,因而,綱常倫理、血緣宗親、仁義禮信是人們更內在的行為規范,它體現的仍然是在人的發展中“人對人的依賴關系”,而現代化的內在精神在更根本上是法制的,所以法是人們行為的主要依據,是人們內在的行為規范,它所體現的是“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關系。雖然倫理與法制并不完全對立,但畢竟不是同出一爐,當然,如何處理好法制與德治的關系就是中國現代化又一無法避開的現實。其實中國現實之獨特并不止于此二者,而尤以此二者為根本。因而,中國當代哲學要想在思想中把握真正的現實,就不能忽略中國的實踐現實,并且必須把中國的實踐現實作為首要的基本的現實,作為與理論資源同等重要的現實資源,如果脫離了這一現實資源,中國當代哲學的發展就會成為無本之木、無因之果。
接下來的事實使中國當代哲學的發展也不得不面對西方社會發展的現實,一是人類交往全球化的事實。如所周知,科學技術的發展不僅為人類提供了迅捷的交通工具,而且更為人類提供了幾乎超越時空的信息交流,其直接的結果就是地球的村落化,人類因此也像生活在一個大家庭中一樣緊密地聯系著、像生活在一個大家庭中一樣相互影響和作用著,每一個國家和地區都不再是一個可以自行存在與發展的獨立主體,它的具體實踐不單要影響到其它國家和地區,而且更要受其它國家和地區的影響甚至是干預,當今世界的政治經濟關系已最好地說明了這一點。這也就是說,中國的現實實踐即便是可以無視西方社會發展的現實,但西方社會發展的現實仍然要不斷眷顧中國的現實實踐。其實,在某種意義上可以這樣說,西方社會發展的現實已內在于中國的現實實踐中。二是西方社會較長的現代化歷史和較為發達的現實。西方的現代化已有近三百年的歷史,而中國的現代化真正說來也只有五十余年的歷史,雖然后現代主義對西方現代化的反思使我們看到西方現代化自身的許多問題,但總體說來,西方現代化的實踐無論是從成功的經驗還是失誤的教訓都是正在現代化的中國實踐所必須予以面對和關注的,只有這樣,才能使中國的現代化實踐不至于重蹈覆轍而走著一條較為通暢的道路。同時,我們也不能忽視西方較為發達的現實,而對于這一事實的關注則是我們更快現代化的有效資源,因為對于西方現代化的許多東西我們是可以直接采取拿來主義的態度作為人類的文明而繼承過來。如果說中國當代哲學的發展不想沒有生長的土壤而要首先面對中國的現實實踐和實踐現實,那么,中國當代哲學的發展如若不想開出不結果實的暮春之花也就必須關注西方社會發展的現實,否則就永遠也走不到世界民族之林的前列。
一個哲學問題
哲學不單要解決現實問題,同時它還要解決理論問題即哲學自身邏輯發展中的問題。因而哲學的意義就不應單純地體現在現實之中,而且還應體現在哲學自身之中,即哲學的意義不僅在于解決現實問題,而且也在于解決哲學自身的問題——哲學史中的問題——這應該就是哲學發展的歷史邏輯,盡管它最終的意義只在于現實。如果說中國現實實踐中的問題是中國當代哲學得以存在的現實根據,那么,中國哲學自身發展邏輯中的問題則是中國當代哲學得以存在的哲學根據。因為“在哲學史上反復出現的不僅是哲學的主要問題,而且還有謀求解決問題的主要路線。……哲學問題是人的頭腦不能逃避的問題。……哲學史的發展,在某一些時期內,只能完全由內在聯系去理解,也就是說,只能通過思想內在的必然性和‘事物的邏輯’去理解。”[10](P21) 這里文德爾班給我們敘述的正是哲學的歷史邏輯。
其實,西方哲學的生成與展開正表達著哲學的這種歷史邏輯,自西方哲學之父泰勒士提出萬物的本原是水開始,西方哲學就進入了“世界是什么?”的本體論研究,到柏拉圖理念論的提出,真正奠定了西方哲學本體論的傳統,之后西方哲學的發展無不可以回溯于此。本體論對世界是什么的研究最終必然導致西方近代哲學的認識論轉向,因為,本體論內含著一個沒有經過哲學反思的前提,這個前提就是人類能不能認識世界、如何認識世界的問題,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看來就是思維與存在能不能統一、如何統一的問題,本體論研究的深入與困境必然走向哲學對其前提的反思,近代西方哲學的認識論轉向在其實質上是本體論研究的進一步深入和展開,無論是由笛卡爾開啟的歐洲大陸的唯理論,還是由培根奠基的英國經驗論其實質都是旨在解決西方哲學的本體論的前提,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說,沒有認識論的本體論就不是完整的本體論。但無論是經驗論的發展還是唯理論的發展最后都經不起懷疑論的懷疑,休謨的懷疑論和康德對于自在世界與現象世界的劃分無疑更加突出了西方近代哲學認識論的這一問題,因為認識論本身也內含著一個前提,這就是本質與現象、主觀與客觀的分裂對立。由此,便奠定了康德之后西方哲學尤其是現代西方哲學的主題,事實上也正是如此,自黑格爾用世界精神來統一主觀與客觀、本質與現象開始,謝林、費希特都表現了同樣的努力,馬克思哲學則用實踐的思維方式來解決這一問題,現代西方哲學的產生因哲學的歷史邏輯也同樣表現著這種哲學的理論旨趣。
與西方哲學相比,中國哲學的發展主要是中國當代哲學的發展則較少的表現了哲學的歷史邏輯,主要表現在割斷歷史,丟掉自己,忽略中國哲學自己的問題,而更多地從西方哲學的發展中引進一些西方哲學的問題,繼承的不是中國哲學的歷史邏輯,而是西方哲學的歷史邏輯,即從本體論到認識論再到語言學或現象學等,從而在其中完全不能找到中國哲學自己的歷史。然而,“我們的哲學,只有在本質上與前此的哲學有了聯系,才能夠有其存在,而且必然地從前此的哲學產生出來。因此,哲學史的過程并不昭示給我們外在于我們的事物的生成(Werden),而乃是昭示我們自身的生成和我們的知識或科學的生成。”[6](P9)哲學的歷史邏輯要求中國當代哲學的發展決不能割斷中國哲學的歷史,并且必須在本質上與中國前此的哲學建立聯系,從中國前此的哲學產生出來,這就是要面對中國哲學自己歷史邏輯中的問題,因為只有中國哲學自己留給我們的問題才最能反映和體現中國的歷史與實踐現實,也最能滿足中國的現實實踐;也因為忽視中國哲學自己的問題的哲學就不是真正的中國哲學,它實際上內含著一種中國哲學虛無化的觀念;還因為不面對中國哲學自己的問題就沒有中國哲學的創新,因為哲學的“創新不能割斷歷史,更不能丟掉自己。”[11](P55)而創新是哲學的生命。
注釋
①文化總是不僅包括哲學社會科學而且也包括自然科學,在馬克思看來,自然科學“通過工業日益在實踐上進入人的生活,改造人的生活,并為人的解放做準備”。(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28.)這里實際涉及的是哲學與自然科學的內在關系,哲學本質上必須也把自然科學作為其不可或缺的文化資源,行文不便不多論及。
② 參見我的導師高清海.《從馬克思走向未來、開創未來》.載《中國社會科學》.2001年第5期第37-38頁.
③這種對馬克思主義文化格局的劃分可參見衣俊卿、丁立群等著《20世紀的新馬克思主義》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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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于《社會科學輯刊》2003.4.P1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