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研究中的三個重大關系
伴隨著馬克思主義的產生及其在實踐中的不斷發展,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一系列重大關系問題已經成為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中繞不過去的重大課題。在諸多重大關系問題之中,青年馬克思與老年馬克思的關系問題、馬克思與恩格斯學術思想的關系問題、馬克思主義與西方馬克思主義的關系問題尤其受到了學界關注和討論。
青年馬克思與老年馬克思的關系
在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兩個馬克思”的神話制造者首先來源于西方,主要集中在一部分西方馬克思主義者之中。問題還得從馬克思的《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下稱《手稿》)的發表說起。自從《手稿》1932年全文公開面世開始,一些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就圍繞《手稿》提出了兩種截然相反的“兩個馬克思”的主張,人為炮制了“兩個馬克思”的神話,即作為人道主義者的“青年馬克思”和作為歷史唯物主義者的“老年馬克思”。他們歡迎人道主義的“青年馬克思”,反對歷史唯物主義的“老年馬克思”。在對《手稿》歷史地位的評價中,出現了兩種截然相反的觀點:一種觀點極力抬高青年馬克思《手稿》的思想意義,而貶低和否定成熟時期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思想;另一種觀點極力貶低《手稿》的思想意義,否定《手稿》的思想與馬克思后來著作思想的連續性。盡管上述兩種觀點看似截然相反,一個是貶低前期而抬高后期,一個是貶低后期而抬高前期。但是,它們在制造“兩個馬克思”的神話即把前期或青年時期的馬克思與后期成熟期的馬克思的思想截然對立起來方面卻又是驚人的相似,都是不正確的。
誠然,《手稿》存在著這樣那樣一些觀點還不夠成熟、表述和用語還不夠穩定準確的問題,但是,《手稿》與緊隨其后的《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德意志意識形態》等著作在基本精神、主要觀點和致思理路上有著內在的連續性和一致性,歷史唯物主義的主要觀點和論題都以萌芽或胚胎的形式在《手稿》中得到了最初的討論和表述,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贊同學界一些學者將《手稿》看作是馬克思學說的“秘密和誕生地”。實際上,《手稿》不僅在馬克思本人的思想發展歷程中,而且在整個馬克思主義的形成、發展史上都有不可低估的意義。因此,正如有學者明確指出的:通過夸大《手稿》的不成熟來貶低《手稿》的意義,進而制造“兩個馬克思”對立的神話是不可取的。在新的歷史時期,馬克思主義研究依然不應制造“兩個馬克思”對立的新神話。
馬克思與恩格斯的學術思想關系
“馬克思恩格斯問題”由來已久。自上世紀30年代特別是60年代以來,馬克思與恩格斯的學術思想關系一直都是伴隨著“兩個馬克思”的討論而出現的西方“馬克思學”研究的熱點問題。國內學界關于這一問題的討論始于上世紀80年代。總體而言,在對馬克思與恩格斯學術思想關系這一問題的認識上,國內外大致有三種不同觀點:“對立論”“一致論”和“差異論”。
“對立論”的觀點是由西方馬克思主義者首先提出來的。盧卡奇在1923年出版的《歷史與階級意識》一書中,首先指認出馬克思與恩格斯對待自然辯證法的態度不同。隨后,法蘭克福學派、薩特、施密特等都批評恩格斯把辯證法實體化,變成了世界觀,而馬克思僅把它看成內在于歷史之中,自然本身并沒有辯證法,只有人與自然相互作用時才有辯證的運動。西方“馬克思學”者也明確主張馬克思與恩格斯學術思想的對立。國內持有馬克思和恩格斯“對立論”觀點的學者,曾撰文闡述了馬克思與恩格斯在學術思想方面的五大差別:即超驗視野與經驗視野、存在決定意識與意識決定精神、大寫的真理與小寫的真理、彼岸的自由世界與此岸的自由王國、個體性的分殊。
與“對立論”針鋒相對的是“一致論”,后者否認馬克思與恩格斯學術思想之間的根本對立,而明確宣稱馬克思恩格斯學術思想的一致性。當然,“一致論”觀點也承認馬克思恩格斯之間的差別,諸如二者在個人氣質、知識背景、語言風格等方面的差異以及二者在理論分工上的區別,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二者在基本思想和根本宗旨上的總體的一致性。況且,這種一致性在恩格斯逝世后也得到了馬克思主義的繼承者普列漢諾夫、盧森堡、列寧等人的一致維護和堅決捍衛。國內已故哲學家孫伯睽先生曾在《西方“馬克思學”》一書中較早地對西方馬克思學的代表人物持有的“對立論”觀點進行了詳盡考察,在揭露西方“馬克思學”制造馬克思與恩格斯“對立論”的錯誤及其方法論根源的過程中,重申了馬克思與恩格斯學術思想的一致性。
第三種觀點即“差異論”的代表性人物是美國“馬克思學”家特雷爾·卡弗,在《馬克思與恩格斯:學術思想關系》一書中,卡弗借用恩格斯的話提出了馬克思與恩格斯誰才是馬克思主義真正“第一小提琴手”的質疑,他的結論是:恩格斯才是馬克思主義的“第一小提琴手”。卡弗認為,馬克思與恩格斯的學術思想關系問題是一個解釋學的問題,它依賴于評論者和文本、評論者和聽眾之間的對話,因而不可能得出一個一勞永逸的、唯一的標準答案。一些學者認為,對于“馬克思恩格斯問題”的討論,重要的并不是在這一問題上得出什么樣的結論,而在于研究問題的過程,重要的是對于這一問題的研究方法和對馬克思、恩格斯學術思想關系的正確認識。當然,這既需要文獻學的實證性研究,也離不開對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的深度“耕犁”,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夠最大限度地“走近馬克思”“走進馬克思”“回到馬克思”,從根本上推進馬克思主義研究的深化和發展。
馬克思主義與西方馬克思主義的關系
眾所周知,“西方馬克思主義”作為一股客觀存在的社會思潮,它包括眾多的派別、龐雜的內容,在政治上和哲學上存在著重大的分歧和爭論,很多派別和人物的思想在前期和后期都有著較明顯的變化。因此,在國內外學術界,“西方馬克思主義”與馬克思主義的關系一直是一個爭論不休、歧義不斷的復雜問題。總的來看,有學者把“西方馬克思主義”與馬克思主義的關系問題大致概括為三種不同觀點。
第一種觀點對“西方馬克思主義”持全面否定的態度,將“西方馬克思主義”定性為“在新馬克思主義的旗幟下的反馬克思主義”。這種觀點認為,“西方馬克思主義”在本質上是與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原則相違背,同列寧主義相對立,用唯心主義和西方社會學說的某些精神改造和扭曲馬克思主義的資產階級思潮,是口頭上的馬克思主義、實質上的反馬克思主義,因而根本不能算是一種馬克思主義,這一觀點主要代表的是一些蘇聯學者的看法。
第二種觀點把“西方馬克思主義”劃入馬克思主義的行列,視“西方馬克思主義”為當代馬克思主義的典范,將“西方馬克思主義”推崇為“發達資本主義社會的馬克思主義”或“馬克思主義的當代形式”,稱“西方馬克思主義”者為當代馬克思思想的“真正傳人”,認為“西方馬克思主義”是馬克思主義在當代西方的發展,這主要是西方一些學者的觀點。
第三種觀點介于前兩種觀點之間,認為對于“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各流派,不要簡單地斥之為反馬克思主義,應該看到它們與馬克思主義的聯系,不妨稱之為“當代國外的馬克思主義”,這主要是國內一部分學者的觀點。例如,有學者明確指出,一方面,我們應該看到,“西方馬克思主義”是違背了馬克思主義的理論特別是歷史唯物主義和科學社會主義的基本理論及方法的。“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幾乎都以不同形式將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資本主義社會理論及無產階級革命這些基本理論宣布為“過時”“失效”“錯誤”或“不充分”,斷言需要用非馬克思主義的思想因素來加以“補充”“修正”或“重建”,其結果是對馬克思主義理論前提的拋棄。另一方面,我們又必須承認,“西方馬克思主義”畢竟與馬克思主義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在辯證法、歷史分析等方面的觀點,包含著馬克思主義的思想成分,其中不乏合理的見解。
對此,我們既要看到西方馬克思主義總體上的非馬克思主義性質,又要看到它與馬克思主義的聯系,注意它提出的某些有益的論點及對馬克思主義的某些方面的發展所做出的局部貢獻。因此,不應把“西方馬克思主義”抬高到“馬克思主義在當代的發展”的高度,也不要簡單地斥之為“反馬克思主義”,而應該對“西方馬克思主義”作具體的、歷史的分析和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