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承:深思斷行與一思而行
深思斷行與一思而行
張順亮
“深思斷行”是劉伯承的座右銘,意思是凡事獨立思考,不隨波逐流。四個字,一輩子,劉帥用一生堅守、用生命踐行,“雖萬被戮,豈有悔哉”!
當年,劉伯承被勸加入中國共產黨時,冷靜地答復:“當今中國向何處去?哪一種主義最合乎中國國情?還應當深思熟慮才穩妥;如果一見旗幟就拜倒,我覺得太不對了。準備極力深研,將來才能確定自己的道路。”
聽了這番話,介紹人楊闇公當晚在日記中贊嘆道:“這是何等的真切,何等的真誠喲!比起那因情而動、隨波而靡的人來,高出萬萬倍。”3年之后,已有“軍神”之稱的劉伯承,完成了自己的選擇,“而今而后,庶幾無愧”。
《論語》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入黨關乎生死、決定信仰、影響終生,豈能不審問之、慎思之、篤行之。深思,是一種覺悟,是一種追求,是一種理性。深思,方能深扎信仰之根,鑄牢忠誠之魂,強固道德之基。
“我走的路子對嗎?”在那個社會動亂、思想混亂的年代,很多人像賀龍一樣迷惘、彷徨、徘徊:“清朝倒了,袁世凱死了,全國還是亂糟糟的。中國地方這么大,為什么這么窮,這么弱?”徐向前也曾有過這樣的精神危機:“這時關于國家的事聽得就多了,孫中山呀,辛亥革命呀,民主共和呀,反袁斗爭呀……總的印象是社會很混亂,但又理不出個頭緒來。”
亂花漸欲迷人眼,若無深思豈能行?沒有深思,就沒有判斷;沒有深思,就沒有方向;沒有深思,就沒有抉擇。賀龍拋棄高官厚祿追求黨,“是思想發展的必然結果,而絕不是偶然的”;葉挺脫黨十余年后重新入黨,“在我失去自由的環境中更能深刻了解這一點”;華羅庚70歲入黨終不悔,“五十年來心愿,三萬里外佳音”。找黨、尋黨、追黨,探索、求真、悟道,這是思想浴火的過程,也是信仰涅槃的過程。
疾風知勁草,勁草之勁在深思;板蕩識誠臣,誠臣之誠在斷行。浴火的信仰堅如磐,淬火的骨頭比鋼硬。許光達不懼“清黨”,“死不退出共產黨”;羅瑞卿身處險境,“寧可凍死餓死,絕不背離共產黨”;高樹勛三次申請入黨,“堅決跟黨走,海枯石爛不變心”。在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白色恐怖年代,一批批仁人志士歷經百轉千回潛心尋黨,并三番五次要求加入這個當時等同于“死亡”的黨組織,理想信念是何等之堅定,革命精神是何等之無畏。
“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隨口說出的話最不結實,輕易做出的決定最不牢靠。革命高潮之時,有的人“一思而行”甚至“不思就行”,隨風而動,趨之若鶩;腥風血雨之際一哄而散,說變就變,如鳥獸散。酷刑利誘之下無數動搖者叛黨脫黨,有的公開刊登反共啟事,甚至帶人捉拿自己的同志。賀芝華出賣政治局組織局主任羅亦農,僅僅為了弄到一筆美金和兩張出國護照。血的教訓刻骨鏤肌:思考有多浮淺,行動就有多草率;決定有多隨意,叛變就有多瘋狂。
故紙堆上的塵土終將越積越厚,深思斷行的芬芳卻是愈久彌香。歷史給了共產黨人最慘烈的苦難和最嚴峻的考驗,其成功不像十月革命來自一夜暴動,而是“多少頭顱多少血,續成民主自由詩”。沒有哪一個政黨付出過如此大的犧牲,也沒有哪一個政黨經歷過如此痛的深思。正因此,才有了如此觸目驚心的嬗變和大浪淘沙的淘汰,也才有了如此眾多的杰出人物砥柱中流于奔騰不息的歷史長河之中。
魯迅先生曾講過一個笑話:假使有一個人,在路旁吐一口唾沫,自己蹲下去看,不久準可以圍滿一堆人;假使又有一個人,無端大叫一聲,拔步便跑,大家一準都急著逃散。眼下,價值觀念多元多樣多變,思想文化交流交鋒交融,意識形態激烈激蕩激變,如果不假思索、盲目跟風、人云亦云,自己的腦袋遲早會成為別人思想的“跑馬場”。凡事三思而行,深思斷行,方能“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
(來源:《解放軍報》2017年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