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茲美風儀，天下知重師”

——朱德尊師重教的幾件往事

劉學民

朱德一生對黨、國家和人民作出的巨大貢獻和建樹的豐功偉績，與他早年的求學經(jīng)歷有著很大的淵源關(guān)系。朱德念念不忘自己從一個家境貧寒的佃農(nóng)的孩子，經(jīng)過長期艱苦的努力才學有所成的經(jīng)歷，因此也念念不忘一路上遇到的眾多恩師。朱德上學的第一天，祖父就告訴他“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古訓。朱德雖然后來接受了新思想，但無論在青年求學時期，還是成為黨和國家的領(lǐng)導人之后，都始終恪守中華民族尊師重教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時刻不忘老師的培育之功。
朱德的私塾先生席聘三，雖蝸居鄉(xiāng)里，但知識淵博，為人正直，是朱德的思想啟蒙者。朱德曾深情地懷念這位老師，說他“是一個很懂得人情世故，很有情趣，有骨氣的人”，雖然“不是什么秀才，卻真是好老師”。朱德讀書時非常敬重先生，總是提前到塾館里幫先生挑水、燒飯、清掃院子。先生生病的時候，他就去請大夫、買藥、熬藥，守在床前，情同父子。
張瀾曾是朱德早年就讀過的順慶府中學堂總監(jiān)（校長）。朱德與張瀾相處雖然只有一年時間，但師生情誼深厚，張瀾的民主革命思想對朱德影響很大。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張瀾積極參加抗日民主運動，創(chuàng)立中國民主同盟，震動全國。朱德雖遠在延安，還特地托人帶信給張瀾先生，欽佩他為民主而奮斗的精神。信中稱張瀾先生為“吾師”，署名為“學生朱德”，明確表達“您的事業(yè)我們支持”。同時，送上延安大生產(chǎn)運動中生產(chǎn)的綠色大方格毛毯一條，以表尊敬之情。張瀾收到后極為感動。他以有朱德這樣的學生為榮。新中國成立后，張瀾歷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等職。張瀾進京時，朱德在中南海設(shè)宴款待，還陪張瀾游覽了中南海，共敘師生情誼。后來，張瀾長住北京，朱德常去他家中問寒問暖，外出歸來，也總要去家中拜訪、敘談。張瀾常說：“一生中難得有朱德這樣的學生啊！他已是國家的領(lǐng)導人了，還這樣對待我，不易啊！”
朱德后來進入云南陸軍講武堂求學。他與該校教官、著名愛國將領(lǐng)蔡鍔交往密切。朱德對蔡鍔十分仰慕，課余常去請教問題，閱讀進步書報和一些關(guān)于作戰(zhàn)與用兵之道的書籍。蔡鍔還為他作講解，使他受益很大。朱德從講武堂畢業(yè)后，進入云南新軍蔡鍔麾下，跟隨蔡鍔參加了云南辛亥“重九起義”和護國戰(zhàn)爭。朱德?lián)�任八路軍總司令的時候，曾經(jīng)這樣回憶說：“蔡鍔是南方最進步的共和派青年領(lǐng)袖之一，他對我有很大影響。”“他是現(xiàn)代軍事科學早期最優(yōu)秀的專家。”那時蔡鍔已經(jīng)逝世20多年。
云南陸軍講武堂“是當時中國最進步最新式的”軍事學堂，該校實權(quán)都掌握在李鴻祥、李根源、李烈鈞、羅佩金等早年在日本留學時就加入同盟會的革命黨人手中。他們都曾經(jīng)是朱德的老師，不僅向他傳授了文化知識，還教誨他如何做人，向他傳播民主革命思想。
朱德第一次報考云南陸軍講武堂時，因不是云南籍而落榜。后來他經(jīng)友人介紹結(jié)識了李鴻祥，進入川軍當了步兵，不久，李鴻祥推薦朱德去報考云南講武堂，終于被錄取。李鴻祥在講武堂主講步兵教程，朱德刻苦認真，操課之余經(jīng)常向李鴻祥請教，兩人逐漸成了忘年之交。1922年6月，朱德出國留學前夕，曾專程去南京向李鴻祥辭行。李鴻祥資助二千元廣東毫洋作為旅費，朱德也回贈一尊烏銅馬作紀念。1949年12月，云南和平起義后，朱德委托陳賡和宋任窮專程上門拜訪李鴻祥，并請他出任云南軍政委員會委員。1957年，朱德去云南視察時，再次見到李鴻祥。他深情地對老師說：“我考進云南陸軍講武堂，承蒙您的栽培。我感謝教過我的教師，謝汝翼、唐繼堯、顧品珍、孫永安、黃毓成、葉成林等，特別要感謝您和印泉師。”（印泉是李根源的號——作者注）
李根源曾任云南陸軍講武堂監(jiān)督兼步兵教官，后任總辦（校長）。朱德在講武堂學習期間，受到他多方關(guān)照。李根源參與領(lǐng)導了辛亥“重九起義”，后歷任陜西省省長、駐粵滇軍總司令、北洋政府署理農(nóng)商總長。1922年，朱德出國留學前，在北京拜見了李根源。在他的鼓勵和協(xié)助下，朱德順利地辦妥了出國護照。抗日戰(zhàn)爭期間，兩人書信往還，交往不斷。全國解放后，朱德建議邀請李根源參加全國政協(xié)第二次全體會議。1951年，在重慶參加西南軍政委員會全體會議的李根源，突然身體不適，朱德聞訊后，立即電告西南局送李根源進京治療。李根源到京后住在遠東飯店，朱德親自登門看望，并在頤和園宴請老師，暢敘別后之情，還派秘書護送李到北京醫(yī)院作全面檢查。時年72歲的李根源深受感動，特寫詩贊譽朱德的尊師美德：
華屋作舍館，病院送良醫(yī)。
如茲美風儀，天下知重師。
1957年2月，朱德到闊別35年的昆明視察工作。他特地設(shè)宴招待當年曾在講武堂的教官、同學、同事以及參加辛亥革命和護國起義的戰(zhàn)友。被邀請的有李鴻祥等40多位辛亥革命和護國起義的革命老人。朱德親自在門口迎接，一一握手致意，問長問短。凡是教過他的老師，他都恭恭敬敬執(zhí)弟子禮，他在宴席上說：“今天在這里能見到闊別三十多年的老師、同學、同事，是我一生最愉快的一天。我永遠沒有忘記培育過我的老師，我永遠不會忘記云南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是有革命傳統(tǒng)的好地方。”話雖不多，但情真意切。朱德不忘師恩、不忘友情，令在座的人們十分感動。
朱德不僅自己尊師，還教育子女也要做到尊師重道。他有個外孫因為貪玩和粗心，一次算術(shù)考試只得了59分。老師要他留下來談話，他卻悄悄溜走了。老師給朱德寫了封信，介紹孩子的學習情況，并檢討自己沒有盡到教師的職責，有負革命前輩。朱德看到信后，嚴厲地批評了小外孫，教育他說：“一定要尊重老師，不尊重老師的學生是不可能學好的。”“文革”中，朱德看到學生造反、學校停課，心情十分沉重：“怎能把老師不當親人當仇人，不當恩人當敵人！哪里還有點師道尊嚴？”他對紅衛(wèi)兵揪斗老師、踐踏民族美德的行為極為痛心。
參加過南昌起義的蕭克將軍曾說：“朱德的高尚品德，正是中華民族優(yōu)良道德傳統(tǒng)的具體體現(xiàn)。他是在傳統(tǒng)道德的基礎(chǔ)上接受上馬克思主義，成為人們所稱頌的學習榜樣。朱德之德令人敬仰。”朱德之德，就包含他傳揚了尊師重教的中華傳統(tǒng)美德，無論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都堪稱表率，值得人們思考、學習，發(fā)揚光大。

〔作者劉學民，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審，北京100017〕

（來源：《黨的文獻》2010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