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周恩來在杭州的兩次報告及初步探析

曹力鐵

1957年3月24日和4月24日，周恩來連續兩次在杭州作報告，結合《論十大關系》和黨的八大精神向廣大群眾和黨員干部講社會主義的矛盾問題，宣傳闡釋毛澤東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問題的思想，對浙江特別是對杭州市各級黨組織和廣大干部群眾學習、理解毛澤東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思想起了積極的推動作用。現根據近年來公開出版的有關材料，將周恩來這兩次報告的有關內容綜述并分析如下：

一、 報告的緣由

1956年4月25日，毛澤東主持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發表了《論十大關系》的講話。講話針對中國社會主義建設中暴露出的一些問題和矛盾，提出要妥善處理好十大關系，“把黨內黨外，國內國外的一切積極因素，直接的、間接的積極因素，全部調動起來，把我國建設成為一個強大的社會主義國家。”1956年下半年，中國共產黨召開了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這次代表大會總結七大以來特別是建國后七年的基本經驗，在正確分析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后的國內矛盾的基礎上，提出了黨的任務和一系列新方針，體現和發展了《論十大關系》的基本思想。1957年2月27日，毛澤東又根據一年來在處理國際國內許多重大問題中的思考，在最高國務會議上作了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問題的報告，系統闡發了他的一些新思想，提出中國共產黨要進行整風。3月12日，毛澤東又在全國宣傳工作會議上發表講話，從思想問題、知識分子問題、“雙百”方針問題等方面進一步豐富和深化了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思想。毛澤東認為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新問題，要喚起全黨的高度重視，要求中央負責人把這個問題和整風作為“天下第一大事”來關心。3月16日，中共中央發出《關于傳達全國宣傳工作會議的指示》，要求對會議的精神各地必須組織深入的傳達和討論。

作為國務院總理，在毛澤東《論十大關系》的講話發表后，周恩來曾多次在不同場合，以不同方式，結合政府工作、經濟建設和人民生活中的許多問題對講話的精神進行闡釋。另外，毛澤東提出《論十大關系》的一個重要思想，就是以蘇為鑒。l956年發生的波匈事件，對毛澤東進一步提出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有很大影響。而在這個過程中，周恩來一直站在處理與蘇聯等國黨和國家關系的第一線。特別是1957年1月7~l9日，周恩來在波匈事件后訪問蘇聯、波蘭、匈牙利三國，是中國共產黨參與處理社會主義陣營在蘇共二十大以后暴露出來的尖銳復雜矛盾的一次重要活動。

1957年3月17日，毛澤東離開北京經天津、濟南、南京、上海南下，一路在各地的黨員干部會議連續作了四次報告講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這個問題。3月21日晚上，毛澤東從上海來到杭州。就在同一天，周恩來也飛抵杭州。3月22日，周恩來陪同西羅基總理率領的捷克斯洛伐克政府代表團參觀都錦生絲織廠。3月23日，周恩來赴機場歡送捷總理后，在玉皇山向春游的工人調查他們的生活狀況。晚上，周恩來在毛澤東處開會，聽取薄一波關于1957年度國民經濟計劃的匯報。

二、3月24日在杭州群眾大會上的報告

1957年3月24日上午，周恩來開始作報告。他分析國內外形勢，認為在階級斗爭基本結束以后，先進和落后的矛盾、新與舊的矛盾、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等等都是人民內部矛盾，這些矛盾會長期存在，因此要很好地解決，防止矛盾轉化。然而，在干部中卻出現了兩種不正確的傾向：一種傾向是不承認社會主義社會還有矛盾，以為“沒有這個問題，可以高枕無憂”了，另一種傾向是“把人民內部的一些爭論，一些不同意見，一些困難的問題，一些沒有解決的問題，特別是由于領導上的官僚主義所造成的一些可以解決而沒有解決的問題，有些應該說清楚而沒有說清楚的問題，人家有不同意見，就當成敵我的問題”。周恩來認為這兩種傾向都是錯誤的，前一種是右的錯誤，后一種是“左”的錯誤，“一種很嚴重的錯誤”。

周恩來在報告中還說，要恰當安排工農業和輕重工業、積累和消費、生產和生活的關系，指出當前值得注意的兩個問題：一是工資改革要有利于穩定農業勞動力；二是最高工資和最低工資的差距要縮小，還指出改善人民生活只能在增加生產和提高勞動生產率的基礎上進行。據當時擔任記錄的張金莊回憶，周恩來在講到這個問題時，“講到蘇聯、波蘭等國的一些情況，例如蘇聯的部長每月的工資一般為多少盧布，而蘇聯一個普通工人的工資卻只有多少盧布，兩者相差有好多倍。波蘭則不同，他們的部長每月工資與一個普通工人每月的工資相比，差距要小得多。總理的意思是：領導干部和普通工人之間的工資差距不能太大。”在談到中國知識分子的優缺點時，周恩來說，我們現在適時地提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口號，就是要發揮我們的才智，解放我們的思想，目的是搞好國家建設，愛護我們的國家。報告談到青年的學習和生活問題，要求青年抓緊學習，提高自己的文化和科學技術水平，掌握現代科學技術，成為有文化的勞動者，繼承中華民族艱苦奮斗、不怕犧牲的優良傳統，并在社會主義建設中發揚光大。還建議青年實行晚婚、晚育。周恩來的報告持續了三個多小時。據張金莊回憶，他沒有念講稿，甚至也沒有報告提綱，完全是出口成章、一氣呵成。參加這次大會的干部雖然只有萬人左右，但由于報告是在廣場上舉行，聚集在人民大會堂廣場四周馬路上的群眾，也不下數千人，以致周恩來講完后由于要見總理的群眾簇擁歡呼而無法從原定的北門離開，只好另換車輛從西門離去。

三、4月24日在中共浙江省委第四次全會(擴大)和省委宣傳工作會議上的報告

1957年4月15~18日，中共浙江省委二屆四次全會召開，緊接著又在4月18~27日召開全省縣(市)委書記和縣(市)長以上黨員干部會議和全省宣傳工作會議，學習討論毛澤東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問題的報告。1957年4月23日，周恩來到達杭州，為迎接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伏羅希洛夫到杭州作準備。當天晚上，他即找中共浙江省委有關領導談話，聽取省委第四次全會(擴大)和省委宣傳工作會議情況的匯報，看了會議的有關資料。針對與會2000多名縣(市)以上黨員干部在學習和討論毛澤東講話中所提出的問題，4月24日下午，周恩來在浙江人民大會堂向參加會議的黨員干部作了《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若干問題的解答》的報告。據張金莊回憶：周恩來這次報告有一個打印的提綱，共分六個部分：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這一問題提出的客觀基礎；新形勢新任務；人民內部矛盾的根源、性質、內容、轉化及處理的方針；“長期共存，互相監督”；“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共產黨內的整風。

周恩來講國內外形勢。指出一年來一些社會主義國家發生的一些錯誤不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對錯的也要分析。斯大林是功大過小，中國從中取得了嚴重的教訓。根據當前的國際形勢，我國應爭取進行和平建設，對社會主義國家要求同存異，對民族主義國家要擴大爭取面，以孤立美帝國主義。“根據國內形勢，現在進入社會主義建設的階段，根據國際形勢，我們有可能爭取和平建設的時間，推遲世界戰爭的爆發。”“處在這樣一個國內外形勢之下，因此我們才提出以解決人民內部矛盾為主，來團結六萬萬的人建設社會主義。”“團結國內外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因素，為什么？為建設社會主義，為反對帝國主義，還有一個，為與自然界斗爭。我想，我們現在都是三個目標吧!”“正確地對待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首先要把共產黨搞通，因為你是先鋒隊，你是領導的黨，如果共產黨對這個問題還有抵觸，那一切問題都解決不好。因此，要解決人民內部的矛盾，使我剛才所說的那些問題解決得好，保證生產力永遠前進，上層建筑永遠適應經濟基礎，領導者永遠依靠廣大人民群眾，不犯官僚主義、主觀主義、宗派主義的錯誤，那就必須首先使共產黨本身能夠認識這個問題，能夠掌握這個問題，能夠解決這個問題。要有不怕麻煩、不怕困難的精神。在這一點上，需要拿過去革命時的那種不怕艱難困苦的精神來執行新的方針，采取新的態度，實行新的方法。”“為著要把共產黨首先搞通，所以我們主張從現在開始，自上而下地進行整風。整風主要是三個口號，反對主觀主義，反對官僚主義，反對宗派主義。”

周恩來把這次整風同抗日戰爭時期的延安整風進行了比較，說明兩次整風的相同之處是都從思想認識整起，聯系到實際，理論同實際結合。不同之處有兩點：一是上一次整風主要是整歷史上的風，拿歷史作引子，拿歷史的教訓同當時的思想實際結合起來進行整風，而這一次整風的重點是當前的建設問題，這個問題還沒有像革命時期那樣積累長時間的經驗，究竟有多少錯誤還要很好地總結，不能一下子下斷語。二是上一次整風可以允許很大一部分高級干部暫時離開工作崗位，這一次整風要在工作中整，就是要同實際工作結合起來整。他強調：“最重要的是解決實際問題，今天主要的一環還是發展生產，搞增產節約，這個問題解決了，思想上的風也就好多了，實際了，宗派主義也會少了，官僚氣也會少了。正確地解決人民內部矛盾歸根到底!首先要靠共產黨人認識這個問題，加強整風工作。”

周恩來還說，黨外人士，我們歡迎一道搞。關于同各民主黨派實行長期共存、互相監督的問題，講話作了闡釋，并說這必須由共產黨提出，而且必須要共產黨真正做到。“我們黨的壽命有多長，民主黨派的壽命就有多長，一直要共存到將來的發展不需要政黨的時候為止。”這方針實際上是擴大民主。我們的民主是有領導的民主，現在要多強調民主的擴大。

第二天，周恩來在杭州筧橋機場迎接伏羅希洛夫時也說到這個問題。他說：“現在我們掌握了全國政權，并且已經進入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我們要加強全國人民的團結，我們要整風。整風是應該經濟進行的。不整風，過了幾年思想就會生銹。整風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它會使我們不斷地前進。這個辦法要一起傳下去。人總是這樣，稍有成績，就會驕傲。共產黨人也不例外，特別是在勝利的時候。”

四、周恩來兩次報告的主題及其作用

周恩來這兩次報告是在毛澤東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講話之后講的。報告的特點是以國內外形勢為切入點，以蘇聯、波蘭、匈牙利等國的經驗教訓為借鑒，既反映了毛澤東把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和整風作為“天下第一大事”的要求，也反映了周恩來對《論十大關系》和黨的八大精神的理解。兩次報告的主題都是傳達和闡釋毛澤東在最高國務會議和全國宣傳工作會議上的講話精神，都是講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只不過內容上各有側重。

周恩來在第一次報告一開始就強調社會主義時期人民內部有矛盾，不能把這種矛盾，特別是由于領導上的官僚主義造成的人民內部矛盾看作敵我矛盾，明確說明了這次報告的主題。但周恩來在講這個問題時主要又是從經濟生活中的各種關系展開的。報告闡釋人民內部矛盾的內容不僅鮮明地體現了周恩來對《論十大關系》的理解和八大關于經濟建設的方針也是一致的。另外，周恩來在報告中突出地講到工資改革要有利于穩定農業勞動力，最高工資和最低工資的差距要縮小，改善人民生活只能在增加生產和提高勞動生產率的基礎上進行，建議青年實行晚婚、晚育，這些闡釋不僅充分說明周恩來努力結合實際，從人們關心的問題來講如何理解和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也反映了周恩來當時對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認識。這次報告周恩來是側重從群眾性這個角度來闡釋人民內部矛盾的。

第二次報告側重點與第一次報告明顯不同。從報告的對象來說，這一次報告主要是對黨的領導干部講的，是側重于從黨的領導這個角度來闡釋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這一次報告盡管也結合國內外形勢，講人民內部矛盾，但主要是解決黨內的認識問題，說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首先要解決黨內的問題，要進行整風。報告鮮明地提出了“正確地解決人民內部矛盾歸根到底，首先要靠共產黨人認識這個問題，加強整風工作”的觀點。報告還提出要結合實際進行整風，重點是解決實際問題，最主要的是發展生產，要把整風落實在增產節約上。這也說明報告是從黨和國家工作的大局來講的。

周恩來的這兩次報告闡釋和發揮了毛澤東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思想，對浙江和杭州各級黨組織和黨員干部學習、理解毛澤東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思想和開展整風起了積極的作用。根據當時的報道，不少黨員干部學習討論后認識到“在新的形勢下，每個擔任領導工作的共產黨員都應該學會用新的方法來處理人民內部的矛盾”，“這就是采用說服教育的方法，運用‘團結——批評一一團結’的公式，正確地處理人民內部的矛盾。”“人民內部所以會產生矛盾，重要因素之一是由于領導工作中存在主觀主義、官僚主義、宗派主義錯誤的緣故。由于某些同志離開了群眾路線的工作方法，群眾中有許多可以而且應該及時解決的問題沒有及時得到解決，結果便招致了原來可以避免的損失。”“今后做領導工作的人應該認真克服主觀主義、官僚主義和宗派主義，加強政治思想工作”，“任何時候不要忘記黨的群眾路線。”“解決人民內部矛盾，必須在農村中積極貫徹執行勤儉辦社、民主辦社的方針，在城市中積極開展增產節約運動。”“在討論中，大家著重批判了輕視知識分子的看法和對知識分子的宗派主義情緒，認為幾年來經過一系列的社會改革運動和思想改造運動，知識分子中的絕大多數是擁護社會主義和愛國主義的。同時，也進一步認識到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里，知識分子對于文化革命和技術革命有著特殊的作用。”

（轉引自國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