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等援救廖承志的幾封信函

黃家猛

　廖承志是國民黨著名左派領袖廖仲愷和何香凝的兒子。廖仲愷遇刺身亡之后，廖承志繼承其父遺志繼續推進民主革命，于1928年8月在中國革命陷入低潮時加入中國共產黨。1942年1月，廖承志到粵北參加領導中共南方工委的工作，奉中央指示，組織領導秘密大營救。在廣東人民抗日游擊隊總隊惠陽大隊護送下，他與連貫、喬冠華由香港九龍潛入惠陽縣田頭山、淡水、茶園、惠州等地沿途交通接待站，部署營救困留香港的文化界人士和民主人士，把他們安全轉移至東江后方地區。5月，因叛徒告密廖承志被國民黨逮捕，從此開始了近4年的監獄生活。

　廖承志被捕后，周恩來、董必武、何香凝、孫科等國共領導人均設法營救。筆者在臺灣國民黨黨史館查閱有關檔案資料時，偶然發現一組他們為營救廖承志留下的親筆信函，這些信函在大陸和臺灣從未公開發表，故不為人們所知。現照錄如下并簡要介紹，希望對廓清這一過程有所幫助。

　在這份編號為特9/21.3的檔案中共收錄四封毛筆原件信函，分別是周恩來和董必武聯名致孫科、何香凝致孫科、孫科致蔣介石和孫科致吳鐵城的信件，此外還有何香凝經吳迺憲轉吳鐵城電文及吳鐵城致孫科回函的草稿。

　 廖承志被捕是在1942年5月30日，國民黨中統特務在廣東省樂昌縣城將他逮捕，隨后囚禁于江西省泰和馬家洲集中營。此案一經發生，中共就千方百計打聽廖承志的下落，并設法營救。6月27日，周恩來和董必武聯名致函孫科，請求設法營救，其信原文如下：

　哲生院長勛鑒：久未承教，仰企為勞，比聞勛名福履與日俱增，慰符私頌。敬啟者，廖仲愷先生之嗣君承志，自港難后返國，道經曲江，本擬來渝，因妻分娩，故奉母暫留曲江小住。不意日前與同伴十余人一同被捕，初羈押于余幄奇司令長官部，后又他移。聞訊之余，莫名駭異，承志雖隸籍中共，其平日擁護政府，擁護抗戰，擁護三民主義，與我輩毫無二致，犯何嫌疑，竟罹不測之禍，竊所未解。伏念公與仲愷先生舊交素篤，對其遺族愛護逾恒，今承志及其同伴在縲絏之中，諒邀格外關切。恩來等徬徨不知所措，用是不揣冒昧特懇鼎力救援，倘蒙俯允設法營救，俾忠烈之裔重獲自由，無辜之人得見天日，則歿存均感大德于無暨矣，耑泐敬敂崇安。

周恩來董必武 謹啟

六月二十七日

　在信中兩人將廖被捕經過進行了簡單的介紹，并期望孫出手援救。孫科收到信函后，6月30日給蔣介石寫了一封短信，其信原文如下：

　總裁鈞鑒：頃接周恩來董必武兩先生來函，以廖仲愷先生之嗣君承志，自港返國，道經曲江，不意日前與同伴十余人一同被捕，初羈押于余幄奇司令長官部，后又他移，懇鼎力救援等語。謹將原函轉呈鑒核，專肅敬請鈞安。

孫科 敬啟

六月三十日

　從這兩封信函看，周董二人心憂廖承志等被捕，寫信給時任國民政府立法院院長孫科，希望孫科能夠念及之前同僚廖仲愷的面子，出面鼎力相助。但從孫科給蔣介石的信函發現，孫只是客觀轉述周董二人之意，附上原函，并未對廖承志營救一事作任何積極表態。

　孫科似乎對援救一事并不熱心的態度，預示了周董之信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果然從吳鐵城于7月28日給孫科回信的草稿中，可以看出蔣介石并未因廖承志是廖仲愷和何香凝的兒子而網開一面。吳函的大意如下：“哲生先生勛鑒：關于周恩來董必武兩先生請援救廖承志一案，日前已面陳總裁并轉述尊意，惟此案因情形復雜，現由關系方面詳密偵查。”顯然，蔣介石以案情復雜，必須繼續偵查為由，對三人營救廖承志一事委婉地予以拒絕。

　 在中共設法營救廖承志的同時，廖承志的母親何香凝也在想辦法積極營救。何香凝首先想到的也是曾經和廖仲愷共事且交情尚好的孫科，何于7月13日給孫科寫了一封信，請其設法營救，內容如下：

　重慶立法院孫院長哲生先生勛鑒：香港陷敵，香凝逃命間關抵韶，征塵甫卸，忽聞小兒廖承志在樂昌縣境，被我江西廣東兩省黨部委員邀同赴贛，經分電詢之曹主席浩森、蔣專員經國承示，小兒尚留在泰和江西省黨部。竊念小兒意志稍歧，疊經告誡。今之被羈押，諒無政見問題，初非觸犯國憲。香凝隨先夫廖仲愷先生參加國民革命數十年如一日，今雖一存一亡，而香凝效命黨國之志節，當為我公及世人所共見，謹此一見，香凝雖有愧于滂，而小兒不深罹，無以慰龍舒君于九泉。況大敵當前，我政府正以團結為號召，對于小兒當必能寬其既往也。除先電蔣委員長請飭粵贛省黨部，將小兒送粵桂兩省當局察看，俾就近指導，香凝亦便于探問外，我公高瞻遐思，特此陳乞并祈察鑑示復。

　 何在信中表達了三點意思：一是廖承志被誘捕現羈押江西；二是望國民黨念及其夫婦革命貢獻而對廖承志從輕處理；三是希望孫科出手援救。

　孫科收到何之來信后，7月23日給時任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秘書長吳鐵城寫了一封信，原信內容如下：

　鐵城吾兄勛鑒：頃接廖夫人何香凝女士代電，以其子承志在樂昌縣境被我江西廣東兩省黨部委員邀同赴贛，現尚羈于泰和，懇寬其既往，飭粵贛黨部將其送回粵桂兩省當局察看，俾得就近指導云云，用將原代電送上，即希查核為荷。順頌勛祺。

孫科敬啟

七月二十三日

　吳收到孫之信函后，將孫科及何香凝的信函轉呈蔣介石，并陳述相關情況，但蔣介石態度甚為堅決，對孫何的要求予以回絕。因此吳鐵城給孫科的回函與前一封并無二致，其原文大意如下：“哲生先生勛鑒：七月二十三日大函來悉，關于廖承志事，前唯轉來周恩來董必武兩先生原函業經轉呈，總裁查此案情形復雜，關系機關，為防杜奸宄保障國家利益，不得不詳密偵查。”很顯然，蔣介石以案情復雜為由，拒絕釋放廖承志。

　通過孫科援救廖承志失敗后，何香凝直接給蔣介石發電報，希望蔣介石能夠釋放廖承志。檔案中保存了8月7日何香凝經吳迺憲轉吳鐵城電文，大意如下：“吳秘書長鐵城鈞鑒（密）：近因廖承志在華南主持共黨被捕，廖夫人來轉呈委座電一通。原電云：蔣委員長鑒，前呈上兩電想已察鑒，小兒現留江西鄰近前線，深感不便，香凝意欲送到重慶由委員長教訓，使其為國努力。尊意如何，望即復。”

　由此電看，何香凝之前已經給蔣介石發過兩封電報，雖然前兩封電報具體內容尚不知曉，但推測一定與營救廖承志有關。從該電文內容看，何改變了之前希望將廖承志“送回粵桂兩省當局察看”的想法，提出以請蔣親自教訓為名設法將他送至重慶，以達救援之目的。然而，蔣介石并未答應何的這一要求。至此何香凝援救廖承志的努力也遭到了失敗。

　此后，中共并未放棄營救廖承志。1946年1月22日，經過同國民黨多次交涉，并以中共釋放國民黨第十一戰區副司令長官馬法五為條件，坐牢近4年的廖承志終于獲釋。

（作者單位：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來源：《光明日報》2013年10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