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毛澤東帶領大家讀蘇聯《政治經濟學教科書》的過程中，中共中央于1960年1月在上海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會議提出，到1967年基本實現工業、農業、科學文化和國防四個現代化，建立起完整的國民經濟體系；同時，基本完成集體所有制到社會主義全民所有制的過渡，在分配制度上逐步增加共產主義因素。

此時，“反右傾”斗爭使全國“再次躍進”的氣氛變得愈加濃厚。到1960年上半年，嚴重的問題已經比較充分地暴露出來。在這期間，毛澤東寫了大量有關批語，既嚴厲批評“又都刮起來”的“共產風”、浮夸風和命令風，又高度評價了農村公共食堂。這表明，他在糾正“左”的錯誤的進程中，思想仍然存在著矛盾。

1960年6月8日至1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上海舉行擴大會議，主要議題是討論第二個五年計劃后三年的補充計劃。這時，被掩蓋的矛盾不斷暴露出來。劉少奇在10日召開的大區和各省、市、自治區以及中央一些部門主要負責人參加的座談會上坦率指出：“最近半年以來，我們的工作中發生了比較多的問題，這些問題是比較嚴重的，有糧食問題，浮腫問題，非正常死亡問題，事故問題，計劃完成問題，我們應該敢想、敢說、敢做，但是還要切實可靠，一切經過試驗，實事求是，冷熱結合。”毛澤東提出，要轉入主動，改變被動局面，決心降低計劃指標；并提議這次會議要解決質量和數量的問題，報告指標要修改，講質量、品種、規格，把這個提到第一位，把數量放到第二位。這次會議，在毛澤東主持下，對三年補充計劃的14項指標，作了較大幅度的調整。

在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的最后一天，毛澤東寫就《十年總結》一文。這篇文章從認識論的高度，概括了十年社會主義建設的思想遞進歷程，分析了這個歷程的得失利弊，并引出如何認識社會主義建設規律的問題。《十年總結》是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對社會主義建設進行探索的又一個思想結晶。

毛澤東開宗明義地指出：“前八年照抄外國的經驗。但從1956年提出十大關系起，開始找到自己的一條適合中國的路線。”接著，毛澤東敘述了自1958年開始實行社會主義建設總路線以來的歷史過程。他肯定了以“大躍進”來建設中國社會主義的方式，同時也指出它帶來了“亂子”。毛澤東認為，運用價值法則、等價交換、自給生產、交換生產等原理是糾正錯誤的思想工具。他指出，人們在劃清集體與國營兩種所有制、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界限方面有了基本正確的認識，但還不認識公社內部的三級所有制問題。隨后，他談到了工農業生產高指標的危險性。他承認，高指標沒有反映客觀實際，沒有做到實事求是。他肯定了周恩來主持制定的第二個五年計劃，認為這個計劃的“大部分指標，如鋼等，替我們留下了三年的余地，多么好啊！”毛澤東本人也作了自我批評。他說，高指標要下決心改，改過來就完全主動了。從認識角度看，主動權來自對客觀情況的正確判斷。高指標雖幾經調整，但一直沒有落到實處，因而總處于被動。毛澤東希望通過總結歷史經驗，使人們認識爭取主動權的必要。

接下來，毛澤東點破了這篇《十年總結》的主題，即要學會駕馭社會主義建設的規律，就必須實事求是，獲得“客觀情況在人們頭腦的真實的反映”。毛澤東指出，人們對于客觀外界的辯證的認識過程，要經過反復，不能一蹴而就。“中間經過許多錯誤的認識，逐步改正這些錯誤，以歸于正確。”毛澤東說：看來，錯誤不可能不犯。如列寧所說，不犯錯誤的人從來沒有。鄭重的黨在于重視錯誤，找出錯誤的原因，分析所以犯錯誤的主觀和客觀的原因，公開改正。哪里有完全不犯錯誤、一次就完成了真理的所謂圣人呢？

毛澤東的這些話，是從認識論的高度總結十年工作得失，從思想方法上提出問題。它有力地闡明，對客觀世界的認識，決不可能一次完成。在中國探索社會主義的建設道路，也是如此。只有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才能達到預想的目的。毛澤東把這個過程歸結為一段生動的闡述：“自由是必然的認識和世界的改造。由必然王國到自由王國的飛躍，是在一個長期認識過程中逐步地完成的。對于我國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我們已經有了十年的經驗了，已經懂得了不少的東西了。但是我們對于社會主義時期的革命和建設，還有一個很大的盲目性，還有一個很大的未被認識的必然王國，我們還不深刻地認識它。我們要以第二個十年時間去調查它，去研究它，從其中找出它的固有的規律，以便利用這些規律為社會主義的革命和建設服務。”半年前，毛澤東在讀蘇聯《政治經濟學教科書》時，已談過這個看法。以后在七千人大會上，毛澤東又向來自基層的幾千名干部講了這段話。后來，在修改三屆全國人大政府工作報告時，毛澤東又加上了這段話。毛澤東本人十分看重這樣一個結論。

《十年總結》是中國共產黨人在社會主義建設初始時期的一個階段性思考。因此，它不能不帶有一些對于建設規律認識的局限性。比如，它認為1959年5月提出的將鋼產量指標降到1300萬噸，已“完全反映了客觀實際的可能性”等。此外，《十年總結》仍然肯定了“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的做法，例如肯定了岈山衛星人民公社章程，未能提出造成嚴重影響的“五風”問題。但正如毛澤東所說，世上沒有不犯錯誤一次完成真理的圣人。只有勇于糾正錯誤，勇于實踐，尊重實事求是原則，鍥而不舍地去發現真理，才能引導中國社會主義建設走向前進。寫過《十年總結》之后，毛澤東和全黨逐步對錯誤進行了更深入的思索。

稿件來源：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著：《中國共產黨歷史 第二卷（1949-1978）》（上冊），中央黨史出版社2011年版。